苗郁淡淡笑了：“现在所里的事情也不多，想拼也没机会。”
“那案子不多的话，齐思贤现在忙吗？”
这应该不算机密吧。苗郁随意地说：“算是吧，他……”本想说他手头的案件不多，其他什么翻译什么学术交流挺多，想着沈冲是实务派，对理论派一向不感冒，便摇摇头，“事情还是挺多的。”
“是啊，管理一个律所比当单纯的律师要麻烦多了。”沈从随意地聊起话题，“不光要管事还要管人。上个星期，司法局到我们所里了解一个好几年前的案子，说是律师有教唆当事人做伪证的嫌疑，徐主任一头雾水，律师早就转所走了，他根本不知道案子情况。”
律所当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，这挺考验所主任的能耐。这不光涉及业务能力，更涉及人际关系等。苗郁说：“后来这案子怎么样了？”
“司法局直接去调查律师了，细节我就不太清楚了。”沈冲说，“我还是跟我们徐主任建议，每个案子都要保留好所有的证据和资料，就像法院的卷宗一样。衡明有专门的档案室，有什么需要查的直接找。”
苗郁点头。留档制度是齐伦建立的，虽然麻烦但是有用。在当律师前，他曾经是市法院的法官，从书记员做起，审判的经验很丰富。当律师后，他代理的案子什么类型都有，99%的当事人都很满意。他立下的规矩就是，每个案子都要留档，每个律师要写下该案的解决思路，这既是对律师的要求也是很好的总结。刚开始，苗郁还不太适应，做过两次后就知道了好处在哪里，还方便借鉴其他律师的经验。
沈冲问：“其实今天我到衡明来，还有个目的，能不能看一个案子的资料？”
“什么案子？”苗郁说，“你要看什么得跟齐思贤说。”
“有个民间借贷纠纷案，是齐老师代理的。案子中有两个第三人，和我手头的案子有些关系，细节记不太清楚，我想再去看一眼。”
听到“齐老师”三个字，苗郁抬眼看沈冲。鲜美醇厚的浓汤升起一层薄薄的白烟，挡住了沈冲精心修饰过的脸。他在侃侃而谈，苗郁轻轻地拧下眉头，他这是要做什么？
“你代理的案子，自己没留底吗？”
“那时我在计划转所，对案子有些不太上心，特别是当事人的信息记得不太准确。”沈冲解释，“我只想看一眼，所以不太想联系齐思贤。他可能对我有些误会。”
“误会？为什么？”苗郁问。
沈冲叹道：“前两天，他打电话找我，问了一个案子的细节。我不知道他的目的，所以没说太详细。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太高兴，所以……”他摊手，一副无奈的表情。
他没有把话说完，苗郁已听出话外之音。齐思贤会是这样将不高兴摆在明面上的人吗？她不太相信。
“所以，今天你约我吃饭只是顺便，目的是想让我把卷宗拿出来给你看，还是把你说的信息拍了给你看？”
沈冲慌忙摆手否认：“不是，我是真的想见见你。顺便，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，想去亲自翻一下卷宗，可以吗？”
他的态度足够诚恳，语气足够真诚，如果此刻是在法庭上，他这样的辩护词能感动一大帮看客。苗郁静静地等着他，等他说对不起，他只是开玩笑，或者是今天的事是他冒昧，让她别放在心上。沈冲什么也没说，回以疑惑不解的目光，完美得无懈可击，仿佛他真的只有这一个普通的要求。忽然间，疲惫化作潮水，冲进苗郁的眼眶里。她的世界像被遮上一层雾，虚虚幻幻，假假真真。苗郁垂下眼皮，不想再看沈冲熟悉又陌生的脸。沈冲不解，伸出手想摸她的额头：“怎么了？是不舒服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苗郁偏开头，拒绝他的好意，她费力地启齿，“你的事，我看看吧。我先跟齐老师说一声，看他同不同意。”
沈冲忙说：“其实不用这么麻烦，我跟你去律所一趟，看一眼就可以了。”听着是随口一提的建议，却有一丝急迫，像是棉花里藏着的针，不注意就把人蜇了一下，让人心口生疼。
你有张良计，我有过墙梯。苗郁说：“可以啊，说不定齐思贤现在还在律所里，如果你有什么问题，还能问问他。如何？”
她是以相询的口吻问出的，只见迟疑之色自沈冲眼中一闪而过，他却没如苗郁所料那般拒绝。沈冲招手叫来侍者埋单，道：“正好今天有时间，就再去一趟。麻烦你了。”
语气既客气又疏离，还带着隐隐的急迫，就算苗郁再迟钝，也能猜出沈冲的心思。他果然不是为了自己，而是为了看案子的卷宗才去的衡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