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到了考试那几天，程森淼脑袋里的弦都是绷着的，比中考那会还紧张。常是考完一场就出一头汗，韩斯越一找她对答案她就跑，嘴里还说着：
“不行不行，答案就不对了，省得让我猜到了大概分数，影响下个科目的发挥。”“哎，那你别跑啊，拿纸擦擦汗。”程森淼只能又跑回去，韩斯越偷笑着把纸塞到她手里，她擦着汗嘟囔：“还不是赖你。”“赖谁呢？”“赖我赖我。”
最后一科考完是下午四点，她们一起回宿舍收拾东西，韩斯越收着衣服，程森淼卷了床铺，又把她的床一起收拾了，亮出两床木板，韩斯越进来一看，说：“你这动作还真快，急着搬家呢？”由于文理要打散了分班，宿舍也得重新安排，听她这不咸不淡的语调，程森淼怕她心里生闷气，赶紧靠近她耳边说：“收好了赶紧回家，我们出去玩。”
“回家都快吃晚饭了，你还想上哪？”韩斯越脸上带着笑，程森淼回她：“那就晚上去散步，吹吹风。”韩斯越从她身边走过，轻巧地丢下一句：“才刚考完试，成绩还没出来呢。”程森淼立刻垂下脑袋，摇着头直叹气。直到扛着行李上了车，她还在那时不时长叹一声，故意让韩斯越听见。两人坐在后座，程森淼盯着窗外两眼发直，韩斯越这才凑近她耳边说话，吹得耳朵酥麻麻的。“放你一马，明天我们出去逛街。”程森淼顿时来了劲，她虽然对逛街不感兴趣，但只要能和韩斯越在一块，什么都好。
“太好了，”程森淼双眼放光，“那明天什么时候出发，我们几点去？斯越，你想去哪？”“明天啊……”韩斯越笑起来，“悦诗也去，早上就出发。”一听这话，程森淼又垮了脸，叹着气说：“我还以为我们单独出去呢，原来悦诗也一起，你不会是捎带着我的吧……”
“没事，要是不满意呢，你就待在家里睡觉。”
“满意满意，当然满意！”
晚上回家，程森淼吃完饭，早早就准备回房间去。今天刚考完试，俩父母特意回家一起吃了一顿，见程森淼抬脚就准备走，宋巧玲忙说：“哎，刚吃完呢，别急着回房间，我切点水果你带上去吃，坐着陪我们聊会儿。”程森淼只好重新坐下，她说：“妈，不用忙活了，我不吃。”“那怎么行，吃点水果营养均衡。”宋巧玲说完就起身走往厨房，从冰箱里拿出水果，冲洗的时候，听见程昱山问：
“女儿啊，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回房间，难得一起吃顿饭。”
程森淼说：“我回房间收拾下宿舍里带回来的东西，等等就洗澡睡觉了。”“这么早？”程昱山惊奇地说，“这才几个点，不用着急。”
“明天要出门玩，晚上多睡会。”程森淼刚说完，程昱山了然地点点头，笑着说：“哦，养精蓄锐啊，行，好好玩，钱够不够，要不要爸给你一点？”他的手摸向钱包，程森淼看了，赶紧说：“不用，我有钱。”
“那就好，有什么事记得和爸说。”
宋巧玲一边切水果，一边仔细听他们说话。装好盘后，她快步走出厨房，盘子放上桌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探听：“女儿，你明天去哪玩？”
“和斯越去逛街，可能再买点东西，”程森淼叉了一块苹果，咬了一口，又说：“哦对，还有一个悦诗，也是初中的同学。”
宋巧玲的眉毛跳了一下。暑假来了，她和程昱山都得上班，这俩小姑娘指不定私底下怎么腻歪呢，她一想就头疼。对了，宋巧玲想起来，青苹是老师，也放假期，晚点得赶紧和她聊聊天，问问有没有什么招防着点。
“外面热得很，出去玩也要适度，女儿，你还不如多呆在家里休息。读书够辛苦了，趁这个时候多补补觉。”宋巧玲刚说完，程昱山接了一句：“放假不就是让孩子玩的，拘在学校都够闷了，难得放假，干嘛还把她拘在家里？”程昱山拍了拍程森淼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没事，多出去玩，你不怕晒黑就行，没钱找爸要，爸给你。”
宋巧玲转头瞪他一眼：“你少说两句。”程昱山被她一记凌厉眼神看得一头雾水，只能对着程森淼耸了耸肩，无声说了句：莫名其妙。
程森淼笑了起来，和宋巧玲说：“妈，放心吧，我也没多少地方去，就是和斯越一起附近逛逛，晚上就回来了。”
宋巧玲是憋着心事说不出口，别的不担心，就担心你们俩凑到一起！她又不能多讲，只好摆了摆手，让程森淼走人，眼不见心不烦。程森淼端着果盘回屋了，程昱山说：“干嘛啊，我还准备和女儿多说两句，好久没一块吃饭了。”“说什么说，有什么好说的，”宋巧玲收拾碗筷的手一停，把碗一放，瞪他：“这么闲你洗碗去！”
她转身坐到沙发上，沉着脸。程昱山感到气氛不妙，他赶紧走到老婆身边，问：“今天你是干嘛了，怪怪的，心情不好？”宋巧玲不想说，程昱山也没办法，只能先去把碗筷洗了。等再擦干净手出来后，宋巧玲喊他到沙发边坐下，皱着眉头问：“我问你个事，你老实回答我啊。”
“行，那你赶紧问，等下还有文件要看，我记得有个工程的账还没算完，你等会也记一下……”
“要死啊你，回家还谈工作，我和你说正经的，问你女儿的事。”宋巧玲刚说完，程昱山立刻坐好了等她发话。看宋巧玲这副模样，程昱山紧张起来，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，他自己开始猜测，问题顿时脱口而出：“不会是女儿在学校里出事了吧？”
“不是！”宋巧玲嫌弃地看他一眼，“女儿最近乖得很，我要说的不是这个。我是想说……”她小心低压了声，怕被别人听见一样：“女儿要是早恋了，你会怎么样？”
程昱山一听就乐了：“合着你刚才一脸烦就操心这个啊，老婆，你也想太多了，她都才……”话到一半，程昱山突然反应过来，程森淼已经上了高中，这个阶段还真是早恋频发的时候。他赶紧说：“不会是女儿谈恋爱了吧？”
宋巧玲心口猛地一跳，但还是稳住心神，答了句“不是”。她说：“我就说个假设。”
“这……”程昱山也紧跟着皱紧眉头。“你不说还好，你一说我也跟着想。早恋这种事，最好还是别吧……”他脸上流露出尴尬神色，看向宋巧玲又说：“可她要真是谈恋爱了，我们可没什么立场教育她。”说来凑巧，程昱山和宋巧玲就是高中同学，高三早恋，一路谈到了结婚，要说早恋这个事，还真没什么“以身作则”的教育资本。
宋巧玲知道他在想些什么，索性藏一半露一半地试探他：“要是女儿早恋了，对方你又不喜欢，那你怎么办？”
程昱山立刻说：“那你去劝她分手。”说完，他又摸着下巴：“可好歹是我生的女儿，眼光应该不会差到哪去吧。”
“去你的，我和你说正经的。她要是不听劝呢？”
这把程昱山问倒了。“那我能怎么办？”他说，“我总不能拿刀逼她分手吧，那你不得先和我急眼了。不过事先声明，恋爱归恋爱，绝对不能有越轨行为，否则我非把那小子剁了不可！”说到后面，他不自觉抬高了声，宋巧玲拧着他的胳膊让他小声点。程昱山嘿嘿笑，又把音量压低了。宋巧玲看他也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，心里冷笑着想：还小子呢，要是事情能有这么简单倒好。等哪天知道了真相，到时候看谁脸红脖子粗。
程昱山只当宋巧玲是当妈的想得多，爱操心，还反过来劝她：“女儿是你生的，你还不知道她，哪天要是她真早恋了，铁了心，那我们肯定怎么说都没用。你看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。”听了一半，宋巧玲心想，这能一样吗，好歹我们一男一女的，又不伤天害理，能碍到谁的事？这么想着，她突然心里一阵打鼓，猛地一个念头浮上：女儿和女孩谈恋爱，不也一样吗？既不伤天害理，又不作奸犯科，那碍到谁的事了？
这样的想法一出，倒突然像一把冷棍敲在头上，让宋巧玲好一会说不出话。耳边倒是清晰地听见程昱山说：“反正她啊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，一定要自己吃亏了才懂。反正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，我都会给她做主的，你放心吧！”程昱山只差没拍着胸膛保证了，他自己又笑：“不过我看女儿最近都很乖，成绩也很好，哪里像是会早恋的样子，你啊，就是想太多。”说完话，他又给宋巧玲捏了捏肩，反正就些捡好听的话说。宋巧玲听着，心里却直叹气。以后到底该怎么办，她心里也没个定数了。
楼下两人的“密谈”，没有漏出半点口风，程森淼也不清楚他们两个翻来覆去说了一堆。洗完澡后，她赶紧回到房间，趴在床上和韩斯越发短信。她们约好了明天九点半见面，定了时间，程森淼又播了电话过去，韩斯越一接起，她就不由自主地脸上带笑：“斯越，你在做什么？”
韩斯越应了句：“我在接电话。”程森淼故意问她：“和谁呢？”电话那头声音懒懒散散的：“你猜。”程森淼翻了个身，又问：“你现在在哪呢？”“书桌前面，你呢。”“躺在床上。”伴着轻柔的笑，她说了句：“真是懒虫。”此时要是面对着面，她的笑容一定美得动人。
她们就说一些显得无聊又没营养的话，却谁都舍不得挂断了。程森淼说着话，语调里也带着笑。她们讲了有一会时间，宋巧玲也在程森淼门外站了有一会，听着女儿的笑声，她又叹气。门没有锁上，宋巧玲敲了门，程森淼冲着电话说了声等我一会，又说一句门没有锁。宋巧玲推门进来，程森淼问：“妈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这空调也太低了，你调高点，赶紧的啊，小心感冒。”宋巧玲说，她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，放在程森淼桌上，“明天你不是出门吗，钱多带一点，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程森淼忙说不用，正准备翻身下床把钱塞回给她，宋巧玲就摆了摆手，一脸嫌她烦的模样，“行了行了，你打你的电话吧。”她说着就出了门，又把门带上了。